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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凌霄贴着黑盼盼的耳壳,回答白发老人的同时,也将这句话吹拂到她的耳朵里。
终于,白发老人吁出了叹息,也像大大松口气。
「有你这句话,我就更安心了。」世间有仇恨,也有宽容,上帝不会只留下一种选择给人,那是条岔路,端看每个人如何取舍。他当年就是因为选择错误,才连累了那么多性命……
若是以前的他,也能遇到一个肯真心诚意待他好,不将他的读心特质视为异类、不对他处处排挤的人,是不是他就能避开一场又一场的悲剧?
黑凌霄再度回以沉默。
「你自己身上也有伤,别太勉强自己,有麻烦随时和我联络,盼盼的电话簿里有我的联络方式——」白发老人又交代了好几项事情之后,末了,他诚恳说道:「凌霄,谢谢你救了盼盼,真的,谢谢你。」这是一个爷爷对于孙女的平安无事所呈上的最高谢意。
「我救她,不是为了你,你不用道谢。」
他救黑盼盼,是因为他必须救她。她坠楼的时候,他脑袋里只剩一片空白,什么也来不及想,他已经折飞回来,以扑火飞蛾般的坚决冲向她,仿佛只要她摔下去,会连带将他的心也狠狠扯下,一同摔个粉碎。
如果他能多思考一些,或许他不该只是双臂环紧她的身子,而该以自身为垫,完完全全保护她,不让她任何一寸皮肤碰到地面。若不是两人下坠的速度太快,快到只是眨眼瞬间,两人已经落地,否则他真的会这么做……
「我听见了,你是为了你自己……」白发老人欣慰一笑,隔着话筒,仍能听清楚黑凌霄的声音,字字了然。
双方都挂上电话。
黑凌霄拍拍黑盼盼的背,似乎是那么自然、那么出自真心。她的哭声渐弱,只剩几丝怞噎。
「别哭了……」
她小脸贴着他的肩窝,自然听不到他的沉嗓低喃,但他的气息暖暖热热的、轻轻浅浅的,哺喂无数的安心和抚慰。
气息化成言语、动作变成声音,将她喂得好饱好饱……
那是无声的爱语,只有靠得那么近的彼此才了解的语言。
※※※※※※
房里的闹钟响了十分钟之久,没有人出手制止它的凄厉铃声。床铺上俯趴着软软的身子,薄被被踢到左脚下方,一大半部分早已掉到地板上,另一半压缠在纤细均匀的白晰腿间。
侧躺在软软枕头里的人睡得香沉,闹钟也无法将她从梦境里唤醒。
终于,有人进了房间,压下闹钟的按钮,屋子才又安静了下来。
拨拨枕头上那颗脑袋的凌乱发丝,长指探到她的鼻前,像在确定她有没有停止了呼吸。
缓缓的酣吁热气温暖了他的指,他淡淡一笑,替她拉好薄被,重新盖在她身上。
「小黑,盼盼怎么了?她睡好久好久了,一动也不动耶!这个姿势……维持了七个小时又二十八分四十一秒。」停顿是因为电脑主机读了一下它内部的计时器。
黑凌霄瞟来一眼,虽然觉得那台电脑主机很吵,叽叽喳喳的超爱说话,又爱缠着人问些有的没的怪问题,不过吵不到听觉暂失的黑盼盼,他也就随它去了。只是他对它给予的昵称很不以为然——
他跟它熟吗?小黑长小黑短的……哼。
「小黑,盼盼只是出去找你,为什么回来就变成这样?你又欺负她了噢?!」面对很不爱鸟它的黑凌霄,电脑主机没有半丝退却或沮丧,就算是自问自答,它也很能自得其乐。
黑凌霄不想跟它一搭一唱,走出房间,但电脑主机的声音还是紧紧跟随在后——这间屋子里处处都有它的据点,它还自动将音量调大,让它的声音不仅止是在房间里,连客厅也能清楚听见。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欺负她!每次都弄哭她,你有没有一点身为男人的自觉呀!我最不齿的就是欺负女性同胞的沙猪,就算你是鸟也一样啦!」它一副正在卷袖子想打人的口吻。
「我总是在欺负她……」
是呀,以前年纪小,为了得到她的注意,他老爱欺负她,知道怎样程度的戏弄可以换来她嗔怒的一眼,而那一眼,倾注了在乎。
他常常觉得,她看他的眼神,是如此轻易就能掳获他。那双眼黑白分明、水灿晶亮,几乎是伴他熬过那段岁月里的明亮月光。
明明想汲取她的灿烂,他却总是在欺负她,让那月亮似的眼,染上薄薄水雾……
「就是就是!喜欢就直说喜欢嘛,害害羞羞的很别扭耶!玩那种『爱就是欺负她』的小男孩爱慕小女生戏码,只会让人更反感……好啦,盼盼最笨了,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不会对你反感。」傻盼盼就是这种笨性格才会被吃得死死的。
黑凌霄瞪它,「多管闲事!」
「我当然要管!盼盼对我来说,就像是我的再生父母,孩子孝顺父母是天经地义的!我——」它话还没说完,就见到黑凌霄又朝它走回来,它本来以为他开始有兴致听它说教,正准备清清喉咙,好好训黑凌霄一顿,谁知他根本没将目光落在它身上,反而走向床畔,将手伸向已经坐起身,正憨柔地柔眼睛的黑盼盼。
她不是被电脑哇啦哇啦的说话声吵醒,而是她觉得自己睡了好久,没有半点声音的环境里,安静得好可怕,好像再不醒过来,她就会被卷入这股死寂漩涡里,永远无法挣脱。
直到看见黑凌霄,她才缓缓咧出笑,扑进那原本只想辅助她坐好的臂弯里。
「黑盼盼?」怎么她一早就像只粘人的小猫?只差没喵喵叫两声。
「还叫黑盼盼?!你不会叫她盼盼就好噢!」电脑主机听得很不满,立刻即时教育。
「少-嗦,她现在又听不到我叫她什么!」黑凌霄脸上浮现一丝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