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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慧眼如炬,却是儿子生嫩,瞧事情又浮于表面,竟没看出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贾琏虚心受教道,“前次回南,我见他们个个穿金戴银富态盈身,心里只觉气氛,后又见他们横行乡里使奴唤婢的过日子,更是恼得恨不能将他们扒皮抽骨以泄私愤,却不想他们那些作为如今还有如此妙用?”
此一番话,连同儿子崇拜敬服的眼神,贾赦先是僵硬的笑应以对,然后便默默转过身,心里堵住的郁闷如同江河决堤般哗啦啦流血不止,内心止不住狂喊道,“那花的可都是老子的银子!那般杀千刀的,看老爷我回南以后不将他们千刀万剐,扒皮抽筋,就算刮地六尺老子也得将他们吃进嘴里的给统统吐出来不可。”
受了一地内伤的贾赦此刻心气很虚,神情很是萎靡不振的对儿子言道,“儿子,你爹目前在这里着实快活的很,回南前就不打算再到国公府走过场了,作为爹爹的亲生儿子,替爹孝顺祖母自是责无旁贷。你现在倘若左右无事,可带着你那些小厮长随到附近闲游半晌,之后便回府去吧。”
贾琏无语的瞧着自家老爹从满血状态瞬间转换为死气沉沉的死样,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安慰道,“爹爹一定保重身体,小心修养,凡家中琐事自有儿子一力承担。儿子这就叫人套了马车,去内堂接母亲一起回府。”
“什么一起回府?”贾赦立即睁大眼睛瞪儿子道,“是你自个回府,你母亲现在早在佛堂里静修了,你莫要再去打扰与她。最近家里事事不顺,难免是近段时间冲撞了什么?叫她好好地拜拜佛祖也是为家里求求福气。人家严华寺的高僧不是早就说过,咱们武勋之家原本便是金戈四溢煞气满盈的命格,早前祖宗们在战场染了血,咱们做子孙的既受了富贵早晚要偿了这因果。虽说现在有天家的皇贵之气镇着,然每逢府中有新生儿诞生之时,府上却终不免要霉上一阵子,所以此时叫你母亲在佛堂静修是最宜不过,你回去如此回复你祖母便是。”
“父亲说的很是在理。”贾琏十分乖巧的配合道,“就如咱们隔壁府上的敬大伯,堂堂进士老爷,如今也是躲在家中一心吃斋向道,日日代祖宗向上天忏悔赎罪,外人皆说敬大伯乃是个大大的孝子,相比儿子却是远远不如,竟要累的母亲在佛前受罪。”
“行了,老爷我可不指望你做一个那样的孝子,你只要如你大伯那般给爹也考上一个进士的功名来就是对你爹大大的孝顺了。”贾赦摆着父亲的架势教训道,“还杵在这里作甚,还不快滚远一些,瞧你这副嬉皮笑脸不思进取的蠢样,老爷我瞧了就窝一肚子气,还不麻利的给我立即消失,难道还要继续再次碍眼不成?”
“老爷之命,儿子莫不敢从。”贾琏很是受教的做出弯腰弓身单膝叩地的狗腿样。
觉得被自家儿子崇拜敬仰的贾赦,内心得到极大满足,老怀大慰的将军老爷万分得意的捻着山羊胡迈着八字步晃晃悠悠的就向别处走去。
而此刻,据说在佛堂里参拜清修的张氏,实则正满心欢悦的接待来访贵客王熙凤母女。
王熙凤滴溜溜地转着手中的团扇,娇软着嗓子言道,“都怪爹爹他老人家,非要在这种时候阖家老小的回金陵老家去,算来少不得要与姨母分开好长一段时日,凤儿一想到这就不知怎的,只觉心中一股郁气缠绵难遣。今日母亲特意带我过来参拜姨母,本就持着辞别请罪之意,不想却听到姨父竟也要回南,侄女原本是来卖乖讨好来的,不想却无意给姨母添了堵,如此侄女心里着实有些惶恐难安!”
张氏坐在上首炕上,手中一边拨弄着洋漆小几上的青花茶盏,一边甚是轻松写意的说道,“可不是过来与我添堵了?你姨妈我好不容易费尽心机的将那两个混世魔王给送出了京,心中正想着这回总算能清静些时日了。我都计划着再过几日便要下帖摆宴,打算邀上三五好友,带上几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凑在一起抒发抒发心中残存的少女情怀。这下可好,前有你史家的姨妈服丧忌宴,后又有你们母子离京回南,我这里可不就只剩下寂寥清苦了。”
“别听你张姨胡说,她如何就能寂寞了?”李氏先是安抚好心有不安的女儿,转过头来就向着张氏吐槽道,“作甚要吓唬我女儿,要不是昨日听说你被贾老太君训斥惩治,又被撵到郊外的庄子上闭门思过吃斋念佛,我才没那功夫专门大老远的过来瞧看你。你也知道我们南下的日子是早就已经定好了的,如今整理庶务收拾行李还来不及,偏要巴巴的赶过来瞧瞧你是好是坏,你不说痛哭流涕的感恩戴德,怎么还将我们母女给责怪上了?”
未等张氏反驳,就听王熙凤圆场道,“姨母莫怪母亲说话这样直接不中听,她也是担心姨母在贾府的境况这才言语没了分寸,实在是外面传言的有够下人,什么开宗祠关庙堂,可没把我们娘俩吓得半死,她受了这样的惊,一来就瞧见姨母优哉游哉的快活样,却原来都是虚惊一场,母亲心中可不得生出几分不忿?”
张氏一听立即拉住李氏的衣袖,张嘴就是满篇的道谢感激亲热之语,又将前几日发生的种种一一重现了一遍,越说张氏的心内就越是晴朗,最后更是强忍着翘起的嘴角,好险没有当堂失态的大笑起来。
“怨不得昨日我那姑奶奶的脸色有些不对,原来却还有这等缘故。只可怜了贾珠他们那对可怜的兄妹,多好的孩子,一个没了前程一个没了名声,这可如何是好?”知晓了前因后果,李氏也没了幸灾乐祸的心思,当即唏嘘感叹的说道。
“确实是可惜了贾珠这样好的孩子,怪只怪他摊上那样的父母?”张氏没甚真心的附和道,“就是我那侄女心气一向甚高,我实在怕那小姑娘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你是不知那日我离开时,她盯着我的那个眼神,里面无怨无恨,只寒碜碜的盯着你,叫我这个成年人都不免心生出毛骨悚然之感。这几日若不是我早晚两柱香拜着,怕非得做恶梦不可?”
闻听此言,李氏像是找到了知音般,立即心有戚戚焉道,“也不知现在的小姑娘们都怎么了,一个个胆大了天似的,什么样的篓子都敢桶,什么样的事情皆敢做,一个个比男人们还要狠还要辣,远的不提,只说我那熙鸾侄女,真真就是一个这样性情的主。这回我家之所以这样急惶惶的赶着回南,多少也是被那小姑娘的狠劲给吓着了,妹妹是知道我家老爷的,虽文武不能性子却是最是耿直不过,眼里如何能揉这样的沙子,现在一天到晚就想着要教训教训侄女,我可不得想法子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