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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贾赦执信到夫人院里寻夫人说话,恰听到她们主仆二人说到儿子,便促狭地躲在一旁偷听,及至听夫人又提到自己,便忍不住出来现身回话。
辣天毒日的也不好站在外面叙话,张氏就将丈夫引到自己的小书房处闲谈。贾赦刚一进去就感到一股凉爽之气袭来,先前堵在胸中的燥闷立时便一扫而空,原来这书房乃是建在水池之上,四面具有落地大窗可供开启通风,池水四周又载有千百杆修竹,碧阴添凉自是不比别处。
张氏见丈夫一进屋就在房中四处走动,便自寻了个凉榻卧着歇息,又见丈夫停在了窗前的书案边随意翻阅,便说道,“那些都是琏儿平日的习作,他小孩子家用功过后就将这些无用的随意丢弃,我看不过他这样散漫,便都悄悄地命人收了起来以作纪念,你现手里拿的不过是他近日的旧作,凡他从小到大练习用过的废纸怕得有几大箱子了,如今都让我锁在私库里呢。”
贾赦听了便放下手里的宣纸,几步走到夫人对面坐下,才叹道,“夫人果然是一片慈母心肠,怨不得琏哥儿每次寄来家信,信中都会几次提到夫人,其中关心孝言,孺目之思斑斑可见。相比起夫人,为夫对儿子的诸般爱护之心却着实有些肤浅了。”
“夫君今日怎会如此自嫌?”张氏好笑道,“儿子自小学文习武那一项不是夫君亲手安排的,我只是个无知妇人家,平日也就只能留意照顾你们父子一干衣食住行的小事,若论将儿子教养成才,还要推夫君首功。”
“不然。”贾赦摇头否道,“就如我之前所说,若是没有夫人从小对琏哥儿的细心启蒙引导,他长大之后终究要步他老子的后尘,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之辈却是一定了。但如今儿子学业将成,夫人堪当头功。”
张氏瞧着丈夫的神色,知他定是由此又想到了自身,便有意将话题转移,只听她问道,“琏哥儿都在给你的家信中说了些什么,竟引得你这做老子的这样感慨?”
听夫人问起信中内容,贾赦立时假装斥骂道,“这个小崽子,我瞧着他如今在外面疯的有些乐不思蜀了,说什么要留在姑父身边请教学问,不想他姑父日前来信,说他整日不是在街市上斗鸡走狗,就是窝在内院里陪她姑姑逗趣说笑,最后搞的妹妹都懒怠搭理妹婿了,却只陪着你儿子胡闹,挺着几个月大的肚子今日上香明日游湖,急得妹婿在一旁瞧的是胆战心惊,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写信向我告状来了,只说既然那边府试已过,且也已取得了秀才的功名,外甥侄儿还是赶快归家为好,求我一定要将赞儿子给召回家来。”
“你这样向我胡喊也不中用。”张氏凉凉说道,“待儿子到了跟前,你若是能当着儿子的面这样嚷嚷,我且服你。真真是没见过你这样当老子的,见了儿子就跟见爹似的,就是心里有意见也只敢在背地里抱怨两声,如今将儿子宠成这样霸王的习性,你又能怪得了谁?”
贾赦耳听着老婆嘲笑,脸上一时便有些讪讪无趣,且心里腹诽道,“我何曾不想在咱儿子面前威严一把,却也邪了门了,我每一回见了儿子,就恨不得要端茶送水的伺候着,鞍前马后的紧随着,生怕一时疏忽儿子再给磕着碰着,有时下定决心想要重拾严父之威,刻意冷脸以待将儿子赶回书房用功,转眼心里却又惦念起来,一时怕儿子因被父亲冷脸心里难过,一时又怕儿子身边少人伺候,被那刁奴欺负,种种复杂心绪不说也罢。怨不得老人家们常说,儿女皆是前生来向爹娘讨债的小鬼,如此看来,他家儿子定是讨债的阎王无疑了。”
不提这边贾赦如何在心里瞎想,且说张氏见丈夫脸上略有尴尬,便住口不提儿子,而是另起一事道,“前几日婆婆那边露出口风,说有意抱养咱们这边的大姑娘,说咱们迎儿有福,婆婆想要亲自教养,夫君可有什么主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