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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汐渊不由得哑然失笑,却也对这人的身份感到怀疑。
那人却不客气,径自走到桌前自斟一杯,道:“谷兄,我知道你怀疑我的身份,你且少安毋躁,待我细细给你讲来。”
谷汐渊道:“愿闻其详。”
那人笑了笑道:“其实我师傅你是认识的。”
谷汐渊问道:“尊师是?”
那人目光忽然便的肃穆,深深吸了口气,恭敬道:“家师正是‘碧宵剑’璇玑真人。”
谷汐渊心中陡然一凛,立时恭敬起来道:“原来璇玑真人竟然有了传人。”
那人点点头,从腰间解下佩剑,交于谷汐渊手中道:“此乃家师所赐佩剑,谷兄定然识得此物。”
谷汐渊双手接过长剑,凝视剑鞘之上的花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哗”一声将长剑抽出,只见长剑如一汪碧水般清亮,剑身中央却雕有红云之纹,他不禁点头道:“剑身薄如蝉翼,剑质通体碧蓝,削铁如泥,又有红云点睛,果然是璇玑真人之物。”说罢,他还剑入鞘,向那人道:“尊师近来可好?”
那人笑道:“师傅身体硬朗的很,他也经常挂念谷兄。”
谷汐渊点头道:“当年尊师传我‘含香半剑’奇功,谷某受用不尽,他日若有机会,定然亲自登门拜谢。”
那人笑道:“如果师傅知道,定然欢喜极了。”
谷汐渊道:“说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那人道:“贱名不提也罢,你便称呼我阿城好了?”
谷汐渊知有些人不愿透漏真实身份,便隐匿姓名,也不便多问,便道:“如此也好,阿城兄弟,你今天来造访,却是有什么事?”
阿城向四周望了望,确认无人后,俯到谷汐渊耳畔悄声细语几句。
“天机图!?”谷汐渊听了阿城的话情不自禁的惊讶道。
十二
阿城慌了神,忙捂住谷汐渊嘴急道:“小心些,这里有几十处暗哨,若被他们察觉,提前发难怎么办?”
谷汐渊看了看阿城,眼神颇为复杂,他顿了顿说道:“你的意思是说……”
阿城点点头道:“不错,这里上上下下的佣人,护卫都被调了包。成了他们的眼线。”
谷汐渊一惊,随即陷入沉思,不多时,他忽问道:“你说的他们是谁?”
阿城笑了笑道:“告诉你并非不能,但是你要答应我件事。”
谷汐渊问道:“何事?”
阿城望了谷汐渊一眼,眼中流露出难以名状的感情道:“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或许很难。”
谷汐渊一怔道:“只要不违背大义,谷某照做又何妨?”
阿城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自嘲道:“那时只盼你还知道大义便好。”话音未落,阿城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厉色,手中翻转出一枚飞蝗。只见他眼不动,身不斜,只有手腕轻抖一下,便听身边不远草丛处一声闷哼。
阿城笑了笑道:“有些不干净。”
谷汐渊心中暗赞阿城功力深厚,但他毕竟也是名家大巧,自不会说破,便借故避开道:“那你打算如何?”
阿城饮下一杯酒,眼珠一转笑道:“守株待兔。”
微霜,薄露,一夜飞渡镜湖月。
那素衣少年站在一高大院门前,轻轻扣了扣门低声唤道:“师父,是我。”听屋内有人应道:“阿城么?进来罢。”
阿城应了,推门而入,只见一道风仙骨的老者盘腿坐在地上,呈打坐姿势。阿城不敢打扰,静立在一旁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那老者吐纳完毕,长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阿城慢慢站起温和道:“和汐渊都说明白了么?”
阿城“嗯”了一声点头道:“讲了,只是…”
老者挥挥手道:“但说无妨。”
阿城沉吟一阵,鼓足勇气道:“弟子只是不明,为何不与他挑明段素素之事?”
老者道:“城儿,你与为师老实说,在遇上为师前你日子过得如何?”
阿城一怔,随即道:“终日孤独,生不如死。”
那老者谓然叹道:“那便是了,那段素素算来也与你是一脉宗亲,老夫想她多半也是身不由几罢!”
阿城顿时沉默不语,眼角微微抽搐,似是内心波澜起伏不定,久久难下决断。
老者叹气道:“城儿,你是否觉得师父太残忍了?”阿城仍是不语。老者挥挥手道:“罢了,你你也累了,下去罢。”
阿城似乎长出一口气道:“弟子告退。”说罢,他转身退了出去,星光下他身材略显瘦弱,带了几分萧疏之意。
那老者目送他离开后,转目望着夜空,凝视不语,有如一樽雕象。
夜露,低风,唯有那久久不散的叹息,弥散在天地。
“何苦生在帝王家!”
近日出,天姥峰,思君崖。
远方的天略显灰暗却又有一丝亮堂,似是有一丝光芒跃跃欲试。蓦的,一轮红日瞬间破云而出,色彩凝丽。红霞刹那间铺天盖地般滚动而来。陡然间,一缕金芒自红霞的幕障中迸发,愈来愈大,终于占满天地。忽然,一阵风好似呼啸而来,所有云彩全部散开,露出那碧得透蓝的天空,携着金芒,磅礴而优雅。
谷汐渊与凌可心并肩而立,一齐眺望那轮红日,待到红日冲天时,谷汐渊不禁感叹道:“ 过去观日出时,总道人生虽无常,却总有扬帆沧海时,但今时今日,谷某却深感无力…”
凌可心眼眶一红,似是念起父亲,皓齿轻啮道:“谷大哥,若不是我的缘故,决计不会让你牵扯进来,可心真是惭愧。”
谷汐渊微微摇头道:“凌姑娘,这事若是算来,恐怕谷某才是罪孽深重。”
凌可心一怔,疑惑道:“此话怎讲?”
谷汐渊面色惨白,默然半晌,忽道:“凌姑娘,愿意听谷某讲个故事么?”
凌可心近日与谷汐渊相处甚多,知他所讲之事必与近来有关,便点头道:“谷大哥请讲,可心在听。”
谷汐渊点点头,双眼凝望远方,眼中透出几丝颓然之色,忽而长叹,缓缓道:“我的故事与两个人有关。”
“哪两个?”凌可心问道。
“藏星寒。” 谷汐渊闭目轻叹,脸上有丝抽搐,“他是我的义地,也是谷某最为愧对之人。另外一个…便是我的妻子——段素素。”
凌可心心中蓦的一震,隐约猜想到了什么,却始终在胸腔中凝滞说不出口,只能呆呆的望着谷汐渊。
谷汐渊仍是闭着眼,面上已是说不出的痛苦:“其实,素素爱的是他。我想,星弟也是该知道的,或许说…星弟也是爱她的罢!只是…星弟知道我对素素的情意,是以,他非但没有接受素素…反是竭力的撮合我们…”
谷汐渊双手紧握,关节已被掐的泛白,他面色铁青,眼眶中隐隐有泪渍。谷汐渊忽然狠狠掴了自己一个巴掌,声音嘶哑道:“只是,我这个好兄长…我这个畜生,别说对他感恩…反而…反而…”说到这里,谷汐渊已是泣不成声,他双腿一软,直挺挺的跪倒在地,双手不停的掴着自己。
凌可心仿佛已经猜到了后事,站在那里呆呆不语,不觉间,也是泪流满面。
深埋在心中的秘密,一朝对旁人吐露,谷汐渊往日的气度已经荡然无存,此时,他只是一个可怜亦可恨的人罢了。
“反而…反而将他打落悬崖…”凌可心听到这句后,走到谷汐渊身前,轻轻揽住谷汐渊的头,把他抱在怀中,抚着他面上的泪痕,望着远方,看那朝日,也看那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