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柏白稗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皮皮书吧pipi180.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阮绫的继母,便是那个扶正的妾室了。她虽然不是奴籍,原来也只是一个卖豆腐的人家里出来的,给她爹做小妾前,还有个市井诨号,叫作豆腐西施的。阮绫听说是她娘怀她的时候爱吃豆腐,她爹每下了朝便特意绕远路路过这家买豆腐,时日久了,一来二去的,不知道怎么勾搭上了,就纳到了府中来作良妾。后来阮绫她娘就给气得病死了,这豆腐西施也就理所当然升作了正室。
一个原先卖豆腐,后来靠着阮氏改行开酒楼的人家,自然谈不上什么家族不家族。甚至论起出身来,也是市井九流,算不得皇室眼中的“良户”,选宫女都不会优先考虑的。所以她继母这个小妹妹苏榴,原来也不可能与邵曜能有瓜葛。她们阮家,倒成了跳板了。
阮绫便做了个委屈的模样,攥着帕子说,“我不会与继母说此事的,奶娘,你也不许去说。”她又换了个纠结的神色,“时怀池虽然……那什么,可他人挺好的,就这样吧。”
奶娘更着急了,痛心疾首地劝阮绫:“姑娘,图什么,也不能图人家人好啊!”
“那我该图什么呢?”阮绫轻轻问了她一句,又好像是在问自己,“图个我爹那样,人人都说好,就是能把老婆气死的?”抑或者,图个邵曜那样,三年就见异思迁的?她实在也不知道,图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意思。
大约是阮绫问这话时,语气太过落寞了些,奶娘想要再劝的话,也都给她堵在了喉咙里。她觉得自家姑娘给她爹娘的事影响得太厉害了,变得有些偏激,可这偏激里又不是全无道理,一时竟想不出能反驳、能劝她想通的说辞来。
阮绫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最后对着铜镜照了照自己的乖巧可爱的模样,便站起了身,“这样就好。”她亲手推开了窗户。
院子里种着两棵桂树,一棵梨树。梨树上结了小小的果,尚未成熟。桂树的花,开得旺盛,隔着老远,桂花的香味就已扑散进来。阮绫便晓得了,原来现在是秋季。
她对桂树是极其熟悉的,她成长的那个闺房院子里,也有两棵桂树。是她五岁上的时候她爹命人种上的,阮绫还被叫着,去亲手铲了第一铲子土。
桂者,贵也。
那时候阮绫还不知道,自己那一生都要在宫廷里过了。
时怀池居然能娶了自己,阮绫其实觉得很不可思议。她本来注定是要做皇后的。
正想着,时怀池已经掀了散珠和铃铛挂出的门帘,走了过来。他似要跟阮绫说什么,话未出口,却先打了个喷嚏。时怀池只好拿帕子捂了捂鼻子,又要说话,又未开口,一抬眼,便看到阮绫的奶娘面色变得黑极了,用一种极其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时怀池往阮绫走着的脚步便顿了一顿。
阮绫一向是肆意妄为,随心而至,随意而往的。哪怕当年邵曜宾天,她心里不觉如何悲伤,也未曾惺惺作态假意哭过。对比苏榴日日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还哭晕过去了又醒过来继续哭,她自然又叫人很是非议了一番冷血无情。
现下阮绫心中憋屈,面上便难免带出一些来。
时怀池清浅又罕见的笑意便顿了顿,抿回了嘴角,复归了他的高冷模样。阮绫是世家贵女,他又何尝不是世家贵子。阮绫骄傲,他又何尝不骄傲?时怀池本就生得朗眉星目,面如白玉,观之神仪明秀,行动间更有青竹凛节一般的风姿,自打他上了十四岁,便已是京城上至世家贵女、下至小家碧玉偷偷爱慕的绝佳对象,阮绫坐惯高位,他也是人中龙凤,阮绫这几乎等同于赤果果的嫌弃,他也不能装作没发现。
时怀池已经从地上爬起来,静默地低头拍了拍袖子和衣摆,将红衣上沾的少许灰尘拍落了。
阮绫委屈归委屈,她脑子转速向来也不慢,压下那股子郁闷后,便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狼子野心。”
时怀池倒还涵养好,闻言只往脚踏上走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床沿边。他侧过身,往里头阮绫的方向倾身过来,按了一只手在阮绫裹了被子也仍旧有些瘦弱不胜握的肩膀上,黑漆漆的目光直望进阮绫眼底,“我要是狼子野心,你也会受牵连。”
“本宫明天就能和离。”阮绫并不在乎,跟邵曜离不了便罢了,跟时怀池还怕离不了?
时怀池捏着阮绫肩膀的那只手暗暗地紧了紧,他盯着阮绫的眼睛,似乎是换上了较为软和的劝人语气,“你想清楚,你就是跟我和离了,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让你以皇后身份入玉蝶了。顶多就是一个妃子,等将来邵曜遇到了苏妃,到时你何去何从?”
“……”阮绫虽然不可能再去找邵曜了,听了这一番好似肺腑之言一样的话,一时也无话可说。
时怀池眼里的光仿佛柔软了一些,他那堪称没有表情的表情似也隐约跟着柔和了一些。“还有一晚上,你好好想想。”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又开口,“刚成亲就和离,对你对我都不好。”
他劝人的语气实在是太柔软了。柔软得阮绫几乎怀疑前方是不是有什么陷阱等着自己。她警惕而小心地,将时怀池打量了打量。就像一只兔子,竖着耳朵,睁着眼,小心翼翼,敏感谨慎,却不知自己这个模样,一点太后威仪都找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