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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这应该是暗恋吧,我暗恋着同一个大杂院里一起长大并比我大五岁平时很混蛋关键时刻精神抖擞考上大学的少年孟凡竺。他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住在我心里的,总之后来的很多年,我都用着各种方式,企图得到他,让他成为我的男朋友。
他是在我的整个少女时代,一想起来就会觉得世界那么不一样的人。
我十八岁那年,孟凡竺大学毕业后回省城工作,周末经常回来。那时候我住校,但是确定他回来的那几天我都要变着法儿请假回家,要不然喊肚子痛,要不然喊胃痛,要不然说大姨妈来了难受得头昏四肢无力之类的。后来有一次我忘记才用过大姨妈来的借口了,隔了两周用了同样的理由。班主任是个挺热心的妇女,特地打电话给我妈,说你家沈露露半个月来了两次大姨妈,你得带她去看下医生。我妈吓得立刻带我去了中医院,接着我吃了两个月中药,本来正常的生理期,从此不正常了。
但为了能见小凡哥哥一面,可以在进院门的瞬间看到他站在水池边上洗裤衩,听见他给院子里更小的孩子讲笑话,还有他在阳光里贱贱地跟我打声招呼:“哟,咱家露露又逃学啦!”我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可十八岁的我仍然在一天一天混日子,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干什么,如果考不上大学,也许就在家包饺子吧,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宏伟蓝图。直到有一天,我被吓着了。
那天不是我逃学,是个正儿八经的周末。我听到孟凡竺的爸爸在院子里跟我爸寒暄:“让你家露露也加把劲,要是考到省城去上大学,咱家小凡在那儿,也好有个照应。”
我爸垂着头毫无兴趣地答道:“我家这倒霉丫头哪里考得上省城的大学,随便上个什么职大不得了了,反正是女孩子,到时让小凡妈给说个好人家也就罢了!”
我爸的样子,就好像我把祖宗八代的脸都丢尽了似的,两个中年男人站在院子里一脸沉痛。我默默地从窗帘后面把脑袋缩了回去,心里有一种电视里爱国青年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羞愤和激昂。
在孟凡竺的爸爸面前被鄙视,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屈辱。我突然觉得如果考不上省城的大学,这辈子就不能在孟凡竺和他家人面前抬起头来了。如果我考上了省城的大学……我眼前渐渐浮现了美好的画面,孟凡竺率领整个大杂院的大人小孩向我祝贺,我爸在孟凡竺爸妈面前昂起了头,一副“我家姑娘也考上了省城的大学,跟你家算是门当户对了”的过硬气质。而我跟孟凡竺,以大杂院唯一一对考上了省城大学的男女为单位,理所当然成了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