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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没有你,寨子里的人肯定一个也跑不了。”荏九不迷糊,这一天虽然慌乱,但该看清楚的她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寨子后山,咱们上来的那条路是悬崖,根本没人能从哪里逃走,西面榆木林他们安排了三百士兵,山寨正门也有黑衣人,如果不是榆木林里的士兵被那什么攻击给弄晕了,今天只怕我就要给几十口人挖坑了。”她一顿,带着少有的郑重,“多谢你。”
楚狂一怔,清咳一声:“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一边挖坑一边反省,“此次行动漏洞明显,第一是错估敌情,轻信不全情报。第二是事先……”他不停的说着,像是要把整件事他所看到的不足都告诉荏九一样。
荏九有些无奈,但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听着他严肃认真的声音,一时竟有些奇异的安心。忍不住弯了嘴角。
这个男人……长了长那么精致的脸,分明该有个花花公子的性格,但太多时候,都靠谱得太多余了……
荏九心里这话还没想完,但见楚狂身子一晃,险些摔进他自己挖的坑里。好在他动作快,手中的金属往旁边一撑,稳住了身子,他后退了两步,调整呼吸。
荏九被他这一系列动作吓得一呆:“你怎么了?”楚狂摇了摇头,睁眼看荏九:“没事。”他说,“有点头晕而已。”他按了按眼睛,“咱们动作快点,别耽误了下半夜的安排。”
他神色如常,荏九便真当他这一瞬的晃荡只是瞬间头晕而已。
安葬了王家父子,荏九把自己与楚狂的安排告诉了土匪乙,此时已经有些人睡着了,她没有叫醒那些人,只与还醒着的人们一一道别,因为过了今天,他们以后再见的机会,恐怕是没有了。
“真可悲。”往回山寨的路上,楚狂摇头道,“你们的通讯手段竟如此匮乏,这样说来,一次离别,岂不是再也不能相见。”
“最痛苦的莫过于生离死别。”荏九斜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你们哪里的人不会经历这种痛苦一样。”
“死别无法避免,不过生离在森龙星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全星系信号覆盖,就算是在星系最远端的两颗星球上的人都可以在想要的时候看见对方等比例实体影像。这是再普及不过的事情。”
“在千里之外还能看见?”
“千里?”楚狂进行了一下单位换算,他的表情忽而略带轻蔑,“当然。”
荏九一默:“你这种表情真想让人撕了你的脸……”
这一晚,荏九离开了自己熟悉的人们,并且清楚的知道她不可能再与他们相见,她心里虽然伤感,但这种情绪却在与楚狂赶路中的闲聊里慢慢消磨。
她知道哪些她喜欢的人们会在别的地方继续安乐的生活,走出阴霾,找到另一个家乡,成功的替换掉支梁寨,然后认识新的邻居,替换掉以前邻居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然后大家都会继续好好活下去。
这就够了。
这一路走了很长,直到走到第二天中午两人才回了支梁寨,寨里已经被一把火烧光了。如楚狂所言,这里根本就没人看守。
荏九轻车熟路的回到自家房子那儿,看也没看被烧焦的房子一眼,径直绕到后院,那里有棵树被烧没了叶子,荏九在树下刨开了土,取出一个陶罐子,里面放着一个油纸包成的团。
荏九一打开,里面有三张金叶子,一些金首饰还有几颗指甲大的圆珍珠。荏九细细点了一下,然后放在怀里贴身揣好。这些东西是她娘留给荏九的嫁妆,娘走之前千叮万嘱的告诫她一定要是结婚时才能拿出来,但现在情况有变,她也就不得不违背娘的遗愿了,省得她现在舍不得用,回头让野猪来给拱了,那就亏大发了。
“有这些钱大概够我们胡吃海喝一阵子。当然,不知要晃荡多久,我们还是不能胡吃海喝的。这可是我全部家当了。”
楚狂一琢磨:“若是珍贵,不如放在我这里。绝不会被偷抢。”
荏九把东西捂住:“这可是我的嫁妆……”她转眼一想,“不过给你也成。”她把东西递给楚狂,“咱们身家性命都在上面啊,管好啊!”
楚狂郑重承诺:“钱在我在。”
离开寨子前,荏九去了爹娘的坟头拜了拜,自言自语的说了一会儿话,在楚狂的催促下,终是不舍的离开了。一步一步远离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荏九心里便越是不舍,最终还是在寨子正门口,双膝一跪,对着空空的寨子拜了三拜,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喊了楚狂一声:“走吧。”
楚狂点头应了,然而一抬脚却“咚”的一声晕倒在地。
荏九下了一大跳,手忙脚乱的把他抱起来:“你吓人呢!你怎么了!”她着急的问着,却看见楚狂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慢慢的吐出一个字:
“饿……”
他肚子极为配合的叫了一声。
荏九恍如隔世一般想起,自打他的药被自己下过药之后,他好像……四天没吃东西了……
这熊孩子……
荏九觉得自己在山寨门口磕的那三个头实在太过矫情了,这不,她又拖着楚狂回了寨子里,架了火堆,拿锅烧水,又从尚还完好的地里刨了几窝青菜出来,洗吧洗吧煮了。
“我没找到盐,也没有别的东西,你将就着吃点吧,先填饱肚子算数。”
楚狂仰躺在地上,脸与青菜一种色,他费力的转过头,看见荏九拿筷子在一锅菜里面搅了搅,然后夹了一注出来,送到他嘴边:“呐,吃。”
楚狂嘴唇紧闭,看着那注青菜就像看见妖怪一样:“如果我牺牲,你一定要把我这身衣服保管好。日后会有人来替我谢你。”
荏九嘴角抽了抽:“这次我没放别的东西,不会出事的!你能不能别这么矫情……”
“万事……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没让他说完,荏九忍不住了,一爪子卸了他下巴,把一筷子青菜塞进他嘴里,扣上:“嚼!”她说,楚狂飞快的嚼了两口,像吞老鼠一样把菜叶吞了下去……然后不出意料的哽住了喉,楚狂捏住脖子,脸色青白:“有……毒……”
荏九一撇嘴,舀了一勺热汤,稍稍吹凉了喂进他嘴里,然后扶他坐起,拍了拍他的背:“有什么毒啊!只是吃太快噎住了!”
热汤把菜叶冲了下去,然后暖了肠胃。楚狂脸色稍霁。
荏九又夹了一筷子菜叶到他嘴边:“慢慢嚼。”她轻声嘀咕,“又不是小孩子了,吃饭还要人教……”
这声嘀咕被楚狂听在耳朵里,他闷不吭声的搭着脑袋,由着荏九喂他菜,心里有些无奈,到了这个星球,他有时候确实太过无知了些。
多吃了几口,又喝了点汤,楚狂惊奇的发现自己竟还感觉不错,他手放在肚子上摸了摸,专注的问荏九:“这是什么食物?”
“青菜啊。”
楚狂严肃的把它记了下来——青菜,煮汤,需咀嚼吞咽,无毒。
等楚狂又歇了一会儿,恢复了些体力,两人正打算离开,忽然楚狂面容一肃,瞬间掏出武器对准一面残壁:“出来。”
荏九顺着那个方向看去,但见一个灰衣男子被楚狂吓得一屁股摔坐在地,他捂住脸,颤抖着不敢说话。荏九将他上下一打量,却是一惊,“三姐夫?”她向前走了两步,“三姐夫,你什么时候在的?为什么在这儿?”
这个姐夫叫高詹,在县衙里当差,当初三姐要嫁给他时爹娘其实不大愿意,觉得咱们寨子里的匪再不像匪但好歹也是匪,怎么能嫁给一个在衙门里当差的,而且这姐夫性格软弱,遇事撑不起场面,爹娘自是瞧不上他,但这男人对三姐也确实好,拗不过两人情投意合,便也答应了。
这么些年来,三姐也算是几个嫁人的姐姐里面过得好的。
高詹颤抖着看了荏九一眼,松了口气似的:“原……原来是小九儿啊……”他指了指她旁边的楚狂,“这位壮士是?”
荏九看了楚狂一眼:“是熟人,他不坏。”
这样的介绍方式与之前她高调宣扬着要把楚狂纳为夫婿的言词相比,瞬时弱了不少,楚狂闻言瞥了她一眼,却也没多言,悄悄的收起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