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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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便听见“嗒”的一声,两道门接连打开,出来一个约莫半百的高瘦男人,笑说:“总算到了!”
程如墨这时候呼吸都滞在喉咙,赶紧打招呼:“伯父,您好……”
“如墨是吧?你好你好,快进来吧,外面热。”
陆岐然在她腰上轻推一把,程如墨便迈开脚步走进去,陆父从柜子里拿出双干净拖鞋递给程如墨,程如墨道谢接过换下。
陆岐然将买的东西递给陆父:“这是如墨给你们买的。”
陆父笑呵呵接过:“进来坐吧,洗洗手准备开饭了。”
程如墨换了拖鞋跟着陆岐然进去,在沙发上坐下。陆父起身去给他们倒茶,她便趁此打量起来:他比程德云身形稍高,脊背挺直,很有精神。在程如墨印象中,当官的都是大腹便便,还端着架子,是以陆岐然父亲看着分毫不像是当官的。
陆父将沏好的茶搁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正要说话,厨房门忽然打开,陆母边擦着手从里面走出来:“旁边柜子里有铁观音,你泡这毛尖做什么。”她笑着走到近前,看着程如墨说:“就差一个汤了,马上开饭,一路过来挺累吧?”
程如墨赶紧起身:“伯母您好,过来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早该让陆岐然带你过来。”她笑看着程如墨,“你别拘束,就当是自己家里就行。”
程如墨点头,见陆父陆母都很客气,心便放了大半。
过了一会儿,汤烧好了。陆岐然过去帮忙端菜,很快便开席。陆母烧了六个菜,荤素俱全,汤是鱼汤,色味俱佳。
边吃边例行问起来程如墨以及她家中情况,她按实说了。陆母听说刘雪芝也养花,瞬间来了兴趣:“你妈妈养了些什么?”
“杜鹃、金橘、吊兰、花蝴蝶……还有些我也不太认识。”
陆岐然笑道:“妈,您养的跟人家没法比。我见过如墨家养的花,长势比你养的那几盆好多了。”
陆父也附议:“所以我说你还是别捣鼓这个了,养一盆干死一盆,还不如养个猫猫狗狗,饿了好歹知道叫唤。”
陆母笑说:“我这不是忙嘛。”
“那你总得专一一点啊,今儿去养个花,明儿去报个腰鼓队,后儿又跑去学素描,结果呢,一事无成。”
程如墨一边吃着菜,一边看着二老拌嘴,不由得笑了笑,心里有些羡慕——言语眼神间都能看出,二老感情很好。
吃完饭之后,又切了一个蛋糕。在陆母坚持之下,陆岐然还是吹了蜡烛许了个愿,他望见程如墨在憋笑,无声说了句:“到时候收拾你。”
程如墨吐了吐舌头。
陆父陆母有睡午觉的习惯,吃完陆母便领着程如墨去了陆岐然房间,笑说:“床单被套我刚刚换了新的,要是你想睡也睡会儿吧,不睡就玩会儿电脑,中午日头大,出去也不容易开展活动。我跟他爸都要睡个四十来分钟下午才精神,夏天尤其容易犯困。”
程如墨赶紧说:“阿姨您尽管按您自己的习惯来,我跟陆岐然有手有脚,您不用费心。”
陆母笑了笑:“那行,空调遥控就在桌子上,要是觉得温度高了你就自己调,我提溜着陆岐然帮我洗碗去。”
陆母出去以后,程如墨便在陆岐然房间里东逛逛西逛逛。陆家整体装修偏中式,看起来都有年头,木质家具沉淀出一股岁月的古朴之感。书桌紧挨着窗户的,程如墨拉开窗帘,撅着屁股趴在书桌上往外看了一眼,外面是个操场,隔着玻璃似乎都能闻到日头底下红色塑胶跑道散发出来的味儿。书桌旁边是个书柜,程如墨随意扫了一眼,历史类的书籍偏多。最底下那层还摆着些高中时候的资料书,程如墨来了兴趣,将柜门打开,抽了本物理书出来。
陆岐然高中时候笔迹就已成型了,如今在那基础上更潦草了些。他和其他男生一样,都不太爱记笔记,一页纸上了不起记个三行。她又抽了一叠试卷出来,正好是数学月考的卷子。程如墨草草翻了一下,被那上面的从来没低于一百三十的分数刺激得汗颜无比。
正要放回去,身后门被推开了,陆岐然走进来:“在看什么?”
程如墨扬了扬手里的试卷,说:“看你的光荣历史。”
陆岐然定睛看了一眼,笑说:“这都被你翻出来了。”
“你是不是偏科?”
“生物和语文差点。”
程如墨笑道:“偏得挺好。要是你门门都这么好,我数学考两百分都没法跟你同校了。”
陆岐然走到她面前:“你睡不睡午觉,要不我陪你聊会儿?”
程如墨心想,陆岐然跟他单独在房间里待着不太好,于是摇了摇头说:“入乡随俗,我躺会儿吧。”
陆岐然点头,从床上拿起一个枕头:“那我去客厅。”
陆岐然出去以后,程如墨在床上躺下玩手机,渐渐有了些困意,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不知道睡了多久,猛然惊醒,心里暗道不好,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朝门口走去,正要开门,忽听见外面陆岐然与陆母交谈的声音。程如墨捏着门把手的手放了下来,屏住呼吸,侧了侧头,耳朵紧贴着门板。
“……也并不是说不好,只是你跟叶嘉高一就认识了,这么多年,毕竟知根知底一些。再说她也是珲城人,都是同乡,遇到什么事,两家也能方便照拂。”
“我跟如墨大一认识,也差不离几年。”
陆母微叹了口气:“可你跟她恋爱才多久?”
陆岐然低声笑了一下:“这您可没资格教训我,您跟我爸从认识到结婚统共也才两个月。”
陆母笑了一声:“你这孩子……我跟你爸情况不一样,当时你外公外婆帮着把关呢。”
“您不相信我的判断吗?我长这么大,还没做过错误的决定。”
陆母顿了几秒:“这么说也是,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我跟你爸操心的也少。你真喜欢她,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孩子虽然性格没叶嘉活泼,但看着也挺知情识趣。就是她父母……”
“妈,他们是文化程度低了点,但如墨不是。他们一个从乡村里走出来的家庭,培养出一个大学生也挺不容易,都是劳动者,工种不同而已,您是人民教师,更不应该歧视……”
陆母大笑:“还拿道理来堵我——那你上门见过吧,觉得怎么样?”
“她父母性格都很随和,也没为难我。”
陆母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那你自己喜欢小程哪点?”
听到这个问题,程如墨心脏陡然悬起来,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一个字。
静了好一会儿,陆岐然声音才响起来:“我要是问您,您喜欢我爸哪点,当时那么仓促就嫁了,您可能也不一定能说清楚。一个螺钉配一个螺母,纹路走向都严丝合缝,也就拧到一起了。遇到了,一眼就觉得是这个人。她的优点您能欣赏,她的缺点您也能包容。过日子不就是欣赏与包容吗,您说呢?”
陆母沉默了片刻,才笑说:“你想得很透彻。”
程如墨在门后面听着,心脏仿佛擂鼓,一阵一阵激烈跳动起来。
她不由得想着与陆岐然重逢后的种种:她故意惹他生气,说些刻薄伤人的话,而他也从最初怒而不言到学会四两拨千斤;他从记忆中那个白衣衬衫的青年,渐渐变成了生活中真真切切的一个人;他拧着眉一言不发或是挑眉而笑,故意逗她的模样;他包的那碗热馄饨,煮的那碗热干面;他帮她买推理小说,给她擦汗时递过来的热毛巾;她问他要三块钱时,他打她手说“先欠着”;他明信片上龙飞凤舞的字迹……
想他的事事种种,眼里渐渐起了雾气。
不管是喜欢也好,愧疚也好,责任也好……遇到了,一眼就觉得是这个人。
后面的话程如墨都没再听进去,她垂首默默站着,直到听见陆岐然沉稳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立即回床上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