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恋是一种病 (第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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驶出去一段,齐简堂突然说:“陆先生和如墨是大学同班?”
陆岐然本是靠在椅背上,听到齐简堂问话,身体微微坐直了些,回答:“是。”
“她大学时候是什么样的?”
她大学时候是什么样的?
陆岐然一直觉得,回忆不是件多么靠谱的事。因隔着漫长的时间,对当年确切的情况总是不免夸大。再说世殊时异,更不能以现在的心情去分析当日情景。回忆这回事,总是太过主观。而一旦主观,就不免有失偏颇。
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想起些当年关于程如墨的细节。譬如有次下雨,她迟到了,推开门时外面的冷空气也一并涌进来。他坐在第一排,是以看得很清楚,她发丝上沾着雨水,衬得眉目更有一种洗净的透彻。
譬如有时候坐在她前面,能听见她上课偷吃巧克力的声响,或是与她室友压低了声音聊天。再譬如,时常在路上碰见她,她一个人,戴着耳机低头往前走,他打招呼总被她轻易忽略。
但能想起来的,也只是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这样的细节,其他人的,他也能列举出数十条。连第一时间想起的用来形容程如墨的词语,也只是“有才华”“内向”这样极其普通的形容。
唯独将她与其他女生区分开且让他记住的,是她的目光。
陆岐然垂眸,声音平淡:“她现在和大学时候差别不大。”
齐简堂似乎有些不信,但只是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齐简堂直视着后视镜,又突然问:“那你大学时候,喜欢过如墨吗?”
周五下午小组又开了次会,将各自任务分配下去。程如墨一直心情不佳,开会的时候也有些恍神。散会后她正打算按时下班,齐简堂叫住她。
程如墨便坐回座位,瞥他一眼:“你这周别让我加班。”
“我又不是黄世仁。想问你呢,陆岐然就是上回你跟我说的那同学?”
程如墨不说话。
“看着跟你一样闷骚,莫非也是摩羯座?”
“狮子座。”
齐简堂啧啧一叹:“了解得真清楚。”
“你留我下来,就想问这些?”
“当然不是”,齐简堂椅子往前一滑,到了程如墨跟前,凑近说,“我知道了一个秘密,想不想听?”
程如墨把他推远了些:“好好说话。”
齐简堂一笑:“昨天我送他回去,问了他一个问题。”
程如墨警觉起来,严肃地看着齐简堂:“问了什么?”
“我问他大学时候喜不喜欢你,他说……”
“你别告诉我!”程如墨陡然站起来,动作之大,让面前的桌子都晃动了一下。她之前那满不在乎的神色瞬间消失了,眉头紧拧,眼里燃起一簇痛苦的火焰。
齐简堂吓了一跳,伸手去拉她的衣袖:“如墨……”
程如墨便这样站着,过了许久,眼中激荡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片刻,她缓声开口:“当年,我找陆岐然的一个朋友打听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他很低调,从来没有跟大家讨论过类似的问题。”她看着窗外,声音有几分冷寂,“他朋友是这么回答我的:‘他和他女朋友很好,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在反思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以至于让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事实上,我的自尊决不允许我自己去做插足别人感情的这种事。后来我陆陆续续听到些传言,也时常有人在我跟陆岐然说话的时候,故意起哄——我那个时候在做一个小组作业,和陆岐然在一组。”
齐简堂摇头,沉声说:“这不是你的错。”
“那段时间,我非常害怕在路上碰见陆岐然,更害怕碰见他的朋友。大三一整年,他那位朋友几乎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拜托过他,绝对不要告诉陆岐然。但我想,他必然没有遵守约定。”程如墨声音又沉了几分,“在这件事后不久,有次上课,我和室友坐在了一个放着一只背包的座位后面。我知道那是陆岐然的包,但我以为这没什么,他在我前面也坐过不止一次两次。但这次,他从外面进来看见我坐在后面,就拿起包往前挪了一排——我没法控制自己不去乱想,因为后来他几乎都只坐第一排。非常明显,他在躲着我。我觉得痛苦,更觉得羞耻。喜欢一个人分明应当是一件愉快的事,但是这种羞耻感一直萦绕不去。就好像有人指着我说,快看,这个人想当‘小三’。”
齐简堂也站起来,看着程如墨:“如墨,我觉得你是想多了。你并不知道陆岐然有女朋友,所以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
程如墨摇了摇头,又是沉默。
她觉得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江城暴雨连绵,宿舍成日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崇城永远烟尘蔽日,不到十平方米的隔断间逼仄阴暗。这一切和她无处释放的感情联系紧密,以至于她一旦回想起来,就觉得仿佛再次身处困境,永远脸色苍白目光阴郁,像对抗病魔一般对抗着自己绝望的心情。
程如墨缓缓抬眼,看着齐简堂:“所以你别告诉我他说了什么,我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齐简堂神色复杂:“你既然这么痛苦,现在又何必去招惹他?”
“我小时候因为被人吓过,所以特别怕蚕之类蠕动的生物。后来我逼着自己去学钓鱼,既然要钓鱼,就得上饵。要上饵,就得经常碰到那些黏糊糊的玩意儿。”程如墨目光低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事你越是逃避,就越是痛苦。而且没有人会体谅你是不是怕蚯蚓,是不是怕蛇。他们只会故意拿这些来吓唬你……而我”,程如墨抬头看着齐简堂,“再也不想被人捏着软肋。”
如今看来,当年那些事仿佛都是少女怀春矫揉造作无病呻吟,但当时当地,就好像陷入了一种怪圈,被一种未可知的力量牵引,逃脱不出也解脱不了。所谓当局者迷,大抵就是如此。
静了一会儿,齐简堂笑说:“这么比喻说明你潜意识里对陆岐然的在意远超你的想象。”
程如墨看他一眼:“没见过你这样的,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拼命把我往陆岐然身边推。”
“那是因为我不像你,明白自欺欺人没什么用。你如果想到他身边去,我阻挠得了?再说,我是那么小肚鸡肠的男人吗?”
“你宰相肚里好撑船,将军额头能跑马,行了吗?”
齐简堂嘻嘻一笑,正打算邀请程如墨吃晚餐,程如墨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看一眼来电信息:“不跟你扯了,我约了林苒一起吃饭。”
“哎呀那正好,让我也蹭一顿。”
“女人之间的事,你们男人掺和什么。”程如墨接了电话,冲齐简堂比了个再见的手势,朝会议室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