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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苍白,一屋子仪器,还有满心的冰冷。
他木然地站了很久,才有勇气推开病房的门。
韩天启此刻正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他身上插满了维持生命最后一缕气息的仪器,他嘴角有隐约的红色血迹渗出来。
眼眶里的酸意泛滥而来,韩诺几乎落下泪来。医生看见他,叹息着摇头:“你父亲一直在等你,我都担心他撑不到你来,幸好。”然后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和他告个别吧。”
窗外乌云密布,几声闷雷滚过,倾盆大雨一泻而下,似乎是为了呼应那陌生而残酷的一句“告别。”韩诺一步步挪到病床前,缓慢到艰难。
韩天启比想像中更老了,头发花白,皱纹深刻,眼眶都微微下陷。看着生他养他的父亲,韩诺的心犹被针刺。
三年前韩天启入狱的时候就病着,韩诺虽然也会打电话到医院询问他的病情,却从未探视过他,只有谢远藤常来,然后状似不经意地告诉他父亲的近况。他知道,父亲病得越来越重,他知道,父亲一直想见他,却难以启口。
韩诺恨韩天启。恨他有妻有子却不知珍惜,反而对一份无果的初恋念念不忘,最终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令郗颜母亲枉死,令他的母亲病情加重,不治而亡。
两个家庭的幸福,就因为他的一念之差,毁于一旦。然而,他们是血脉相连的父子,韩诺除了在心里恨他之外,什么都不忍去做。
这一刻,在生死面前,韩诺连恨都不忍心了,他在病床前蹲下来,把手覆在韩天启手背上:“爸。”细听之下,声音都在颤抖。
韩天启静静地躺着,没有半点生机。
“爸,我是韩诺。”用自己年轻有力的手轻握住那只枯瘦无力的手,韩诺哽咽:“妈没有怪你,她说,她相信二十多年的夫妻感情不是假的,只要你愿意,她还是想和你和葬在一起。”
韩天启依然不动,但眼角却慢慢湿了。
韩诺发现这一细节,知道他听得见,才继续:“妈走的时候并没有受太多的苦,她就是遗憾没能见你最后一面,所以,等你见到她的时候,记得和她说声对不起。”
话至此,韩诺说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恨才不愿来看韩天启,却没有知道他有多怕进医院。三年前,郗颜走的那天,他送走了母亲。医院里凄冷苍白的记忆太深刻,如同走廓尽头微弱的灯光洒下淡淡的寒光,让他觉得冷。
有人说过,医院是“生之门,死之狱”,一个生命从这里降生,又从这里死去。对韩诺而言,那死狱之门已经是第三次向他敞开,先是郗颜的妈妈,然后是他的母亲,现在又是他的父亲。
韩诺生平第一次觉得承受不了,自己即将孑然一身的事实。
可他,谁也留不住。
仿佛感同身受他的疼,那只枯瘦的手竟然轻轻动了一下,然后奇迹般回握住韩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