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千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皮皮书吧pipi180.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零点五十的时候言臻从冰箱里拿出一小盒冰淇淋,坐在客厅的窗前慢慢一勺一勺挖着吃。
奶甜的味道在他唇齿间氤开,冰凉一直弥漫到了心底。
……
这个时候的叶翡刚好从睡梦中惊醒。
近一年来她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差,若不是她一向精神充足,身体素质又好,恐怕白天的状态会很糟糕。
但是往常都是因为腿的疼痛,像今天这样做噩梦的情况,很少见。
梦的内容乱七八糟。
有她的父母,小时候在研究院时的玩伴,还有在北斗时的战友,F·A冷峻的面容尤其清晰,她纵身葬命于火海的那一幕篆在脑海里,怎么也褪不去。
叶翡捂着额头在床上呆呆的坐了半响。
最后面无表情的擦掉了眼角那一点梦里哭出来的眼泪。
无论如何,那个人已经死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掀开被子下床,拖着拐杖出了卧室。
从冰箱里取了一盒晚间做的冰淇淋,起身时若有所感的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落地窗璀璨霓虹深阔黑夜的背景里,一个英挺的身影倚坐在玻璃边。
他盘腿坐在地上,衬衫领子桀骜的竖着,半边身影匿在黑暗里,另半边被杂乱的光影剪成略带冷毅的雕像般线条。
他孤寂的身影隔着重重的夜色映入叶翡的眼瞳里,仿佛深寂宇宙里一颗冰冷星辰。
却如此有存在感,看的叶翡心里一窒,想起古时候极具侵略性的天狼星。
当然了,如果忽略掉他嘴里叼着的不锈钢勺子和手里的冰淇淋盒子的话……
“言臻?”叶翡轻轻叫了一声。
言臻转头,目光没有任何波动的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冰淇淋很好吃。”
叶翡:“……”
你真是七百二十度丝毫无死角的瞬间破坏掉了自己的逼格……
她叹了一声,慢慢磨到言臻对面坐下,一语不发的开始吃冰淇淋。
初秋的半夜,凉气慢慢从地板渗入身体,冰激凌吞入腹中也是透心凉,叶翡咬着勺子,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言臻伸手从沙发上拽了条小毯子披在她身上,叶翡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他依旧没有回话。
叶翡慢慢的吃掉了半盒冰淇淋,感觉自己的胃里卧了一块冰凌,刺骨的寒冷在身体里游走,仿佛细细的冷厉的电流。
她不着痕迹的往言臻身边挪了挪。
言臻却还是察觉了她的动作,起身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来,并很细心的替她扯了扯肩上的毯子。
叶翡默默的笑了起来,刚要抬头说些什么,却看见旁边伸过来一只勺子,在她的冰淇淋盒子舀走了一大块……
目光顺着那只勺子回去的轨迹,她看见那块她碗里的冰淇淋,准确无误的进到了言臻嘴里。
叶翡:“……”
心里刚激起的那点涟漪般的情感顿时消散没有了。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笑。
于是她笑了,“哈哈哈哈……言臻你个吃货哈哈哈……”
言臻对于这个新的标签没有任何言语上的反驳,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却极其认真的看着她,冷静的道:“别笑得这么不由衷。”
“哈哈……啊……”叶翡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半响,她抹了一下眼睛,声音有点发苦的道:“你怎么知道我笑得不由衷?”
“你情绪不太好。”言臻淡淡的说着,又挖走了叶翡一块冰淇淋。
“是吗?”叶翡低头自己吃了一勺。
“你做噩梦了吗?”言臻又问道。
叶翡有些惊奇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言臻的勺子又伸了过来,叶翡故意将冰淇淋盒子往远拿了些,继续问:“你怎么知道我做噩梦了?”
言臻绕过她,从她背后将勺子伸过去,最终还是成功的抢走了她的冰淇淋。
“猜的。”
叶翡索性将盒子塞在他手里,有些气急败坏的道:“你猜的真准!”
言臻吃了一口冰淇淋,道:“嗯。”
叶翡杵在毯子里不想和这个有吃的没朋友的货说话。
“梦到了什么?”言臻的声音很轻,仿佛从赤道吹过来的热带暖湿的风。
叶翡将他手里的冰淇淋盒子抢过来扔到桌子上,一歪头枕上他的肩膀,蹭了半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道:“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多久呢?”
“久到我都已经忘了那时候的样子……”
叶翡沉凉的声音在夜里仿佛一首徜徉的幽歌,或者潺湲静默的溪流,在幽柔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透明的水光。
“你还年轻……”
半响,言臻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叶翡请轻声笑了起来,“无关年龄。”
她扣着言臻的胳膊,看向窗外繁华的灯火和冷寂的夜色,开口道:“我忽然想起一句话来——”
她故意停在了这里,果然言臻配合的问道:“什么?”
叶翡清了清嗓音,缓缓道:“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我没有酒。”言臻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的回答。
叶翡正想叱他一句煞风景,结果他接着道:“我只有冰淇淋,还是从你那里拿过来的,并且我不想把它还给你。”
叶翡“噗嗤”笑了起来,她懒洋洋的摆摆手,“不用还了,冰箱里剩下的甜点零食都是你的……”
言臻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叶翡却还是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其实也不是什么故事,就是乍然的梦到了一年前意外过世的伙伴,觉得世事真是无常……”
她说这话时面容平静柔和,只是语气微冷,沉淀在周遭凝滞的空气里,仿佛真的只是唏嘘感慨人生。
言臻慢慢抽出被她扣着的那只手,将她搂在自己怀里,低头道:“还冷吗?”
叶翡的脊背贴着他温暖衬贴的胸膛,像是贴着一轮暖阳。
她感觉到言臻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她却舍不得转头去看他,想让他再搁久一点,再久一点。
她的手轻轻落在言臻搂着她腰的手臂上,接着道:“她是一个很优秀很优秀的人,优秀到能令所有人都心悦诚服……”
“‘所有人’,包括你吗?”
“嗯。”叶翡微微点头,“她在的时候,就无往不胜,她走了以后,好像少了一片灵魂……”
其实在北斗成立之前,她最早认识的,就是F·A。
她曾经是自己最默契的搭档,最亲密的挚友。
她比自己大三岁,如卡纳所说,在她不到一岁的时候被拐卖,随即公安破获那起特大拐卖儿童案后解救出几十名年纪不一的儿童。
那个时候通讯不发达,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那些孩子也不过才被认领走了一半,剩下的依旧留在福利院里。
国安部也是在那个时候偶然发现了她,测试过后发现那个孩子异能罕见,天赋极佳,便将她带回了研究院,作为特工培养。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F·A的。
那时她还不叫F·A,而是叫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七月,据她所说是福利院的阿姨给起的。
叶翡和七月几乎一起长大,在进北斗之前她们曾甚至做过半年的搭档,配合无比默契,每次任务都圆满完成。
也忘了具体是什么时候,七月被调去了六局,而叶翡留在九局,一直到北斗成立之前,她们都没有见过面。
后来上级成立特别行动组北斗,抽调了全国安部上下最优秀的七名异能特工,她们重逢,却也感于时过境迁。
叶翡不再是得知父母过世后哭的差点咽气儿了小丫头,而是优雅迷人的特工“水妖”。
七月也不再是会带着叶翡满院子跑到处惹祸的七月,而是无人能够企及的……王牌。
七月这个名字也逐渐被人遗忘,不知何时,她成了冷冰冰的两个字母,F·A,也就是这两个简单的拉丁字母,让人闻风丧胆。
“她走了以后,我几乎不敢回忆,在江宁时晚上经常睡不着,就一个人坐在窗户旁边等天亮……其实人都极度脆弱,对吗?”
言臻将她搂的紧了些,“我上次回来的那天,你说要祭奠的朋友,就是她?”
“是。”
叶翡眯了眯眼睛,“其实才一年的时间,但是好像已经过了几十年一样……”
“只是你太不愿意想起来而已。”
言臻说话,永远简明扼要而一语中的,叶翡没有笑意的笑了一下,目光飘向比窗外的霓虹更遥远的地方。
她确实很久没有这样再去深入的挖掘记忆里曾经的旧时光。
偶尔想起,也只是出事后那几天的昏暗日子,明明不过几天,却打破了一切常规格局,改变她人生的轨迹,拗转向她所不能控制的位置方向。
也明明不过几天,却仿佛用尽了她半生的气力。
那半生里,除了她长久不敢触碰的记忆之外,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曾经的那些人销声匿迹,曾经的那些事也早已经迷失在风里,如今她一人深夜枯坐,望着幽深浩大的穹宇,再将那些时光细细品味,而他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