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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亲眼见到了十七师兄对那个女子的模样,燕孤云才真的意识到,所有的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
怪不得十七师兄会为了她,做出种种不可思议的来。
那个姑娘的确是让人一见难忘。
可燕孤云还是不理解,不就是个长得好看点的姑娘吗?天下底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长得漂亮的姑娘肯定不只她一个,十七师兄为什么就非认定她不可呢?
这个疑问一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颇难费解。
直到今天,他才恍然而悟,原来,一个姑娘的喜笑嗔怒,会是这样的醉人,这样的牵动人心,让他的全副心神,都跟着对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而游走。
他只觉得脸颊发烧,一颗心跳得厉害,咚咚咚的,心里想着,不要再看了,人家姑娘已经生气了,可两个眼珠子就是忍不住牢牢地盯着凝露,觉得她的背影,都是美不可言。
含香笑着看了凝露一眼,见她连耳根都红了,再转头看燕孤云的时候,见他也是满脸通红,心中不由一乐。
她走上前来,柔声道:“公子,婢子帮你净面,好不好?”
燕孤云只是盯着凝露,根本没听清她说些什么,胡乱点了下头。
含香一笑,拿起帕子,轻轻地帮他擦着脸,燕孤云一下子呆住了,他生平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尝到了被人服侍的滋味。
“含香,谢谢你。”燕孤云记得侯知府说过她们两人的名字,瓜子脸的叫含香,圆圆脸的叫凝露,要是说容貌,含香的清雅秀丽,更胜娇俏的凝露一筹。
可是在燕孤云的眼睛里,却只有那个巧笑嫣然的俏凝露。
“公子,婢子们是您的丫环,服侍您是份内之事,您不必说谢谢。”含香温柔一笑,她性格较之凝露沉稳,人也文静。
擦完了面,含香又帮燕孤云洗了手,燕孤云呆呆地,任由她摆布,他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幕,真像是在梦中一般。
含香果然像她的名字一样,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她靠近他的时候,香泽幽幽,沁人心脾,是梦不是梦。
而凝露被他火辣辣的目光瞧着,一直没有转过头来。
“公子,婢子们服侍您用膳,好不好?”含香说话十分有礼貌,听在耳中说不出的熨帖。
燕孤云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凝露。
含香一笑,道:“凝露妹子,你过来,服侍公子用膳,我去倒水。”
说完也不待凝露答应,就端起面盆面巾,出门而去,临走之时,回眸对着凝露挤了一下眼睛,笑道:“凝露,知府大人说,要咱们尽心服侍公子,你要是惹得公子不快,公子可就不要你了哦。”
“含香姊姊,你、你别走!”凝露追到门口,只见含香已经含笑远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她跺跺脚,不满地嘟囔道:“什么姊姊嘛,就知道取笑人,吓唬人。”
她轻嗔薄怒,圆圆的脸像苹果般红扑扑的,燕孤云真想啃上一口,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忙垂下头来,生怕被凝露看破自己心中所想,那就太丢人了。
“公子,请用。”
凝露端起一盏黄澄澄的茶汤,送到燕孤云面前,神态很是恭谨有礼,规规矩矩。
显然含香临去时的那句话,对她起了威慑作用。
平时在侯知府的府里,对她们管束甚严,一言一行都要恪守本份,一点也不许逾规,稍有差池,就会受到重罚。
燕孤云接过茶盏,忍不住又向她瞧去,只见她低眉敛目,眼观鼻,鼻观心,俏脸板得紧紧的,不露半点笑容,心下好生失望。
她这个样子,和木头人有什么两样?
还是像她刚才那吐舌脸红的模样最可爱。
“凝露,你以后,不要这样了。”他想了想,对凝露道。
“不要哪样?公子,婢子哪里做得不合规矩吗?”凝露脸现疑惑。
“不是不合规矩,是、是……”燕孤云觉得有些词不达意,他盯着凝露的脸,直直地道:“你要笑,我喜欢看到你笑。”
他这句直白毫不掩饰的话,瞬间让凝露红了脸。
她脸红只是一瞬间,随即就板起了俏脸,重重哼了一声。
燕孤云大是尴尬,忙端起茶盏,大大地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吧嗒了一下嘴,奇道:“这茶怎地一点茶味也没有?”
“这、这不是茶呀,公子,你、你居然把它给喝了?”凝露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珠,就像是两颗黑葡萄般,水润动人。
“不是茶是什么?难道这水里有毒?”燕孤云脸色一变,第一个反应是:这茶难道是毒茶?
他伸手一挥,已经将茶盏扫落在地,淡黄色的液体洒了一地。
凝露笑着掩住唇,吃吃地笑道:“公子真会说笑,这水里怎么会有毒,这不是茶呀,是给公子准备的漱口水,是用艾叶草熬出来的,可以清新口气,保护牙齿,嘻嘻,婢子倒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把艾叶草的漱口水当茶喝下肚去的,这可不是要闹肚子嘛,嘻嘻,嘻嘻嘻。”
燕孤云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个大笑话,脸直接红透了,恨不得一头钻到桌子底下去。
他自小在九阳山长大,粗生粗长,平日里渴了喝山泉,饿了啃馒头,剩下的时间就是练功、练功、再练功。
他哪里会知道,富贵人家光是吃个饭,还会有这许多的规矩。
比如吃饭之前,先要净手,然后再上一盏漱口水,等漱过口之后,再奉上一盏饮用的香茶,让舌底生津,然后才开始正式用膳。
凝露看到燕孤云面红耳赤的模样,更是吃吃笑个不住。
她心里不无得意地想,让你刚才像个登徒子一样,盯着本姑娘瞧个没完,现在可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
“公子,请用香茶。”她又递给燕孤云一只瓷盏,故意把“茶”字咬得极重。
燕孤云不敢抬头,怕再被她笑话,接过来把瓷盏里的水往嘴里一倒,漱了漱口,然后吐了出来。
“公子,你怎么把这上好的香茶吐了?是不喜欢这茶的味道么?”凝露睁大圆圆的黑眼睛,吃惊地看着他。
“你、你不是说这是漱口水吗?”燕孤云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这丫头不是故意要捉弄自己吧?
“公子,第一盏是艾叶水,用来清新洁口,第二盏是上好香茗,可以消渴生津,这是用膳之时的常规,难道公子不知吗?”凝露眨了眨眼,疑惑道。
不过就是吃个饭,居然还有这许多的罗嗦规矩。
燕孤云腹诽,嘴上却不肯承认,道:“我自然知道,只是我不喜欢这茶的味道,和漱口水一样,以后不要再给我上茶了,我只喝山泉水,那个又凉又甜,我最喜欢。”
“是,婢子记下了。”凝露恭顺答道。
“用膳吧。”燕孤云淡淡地道,神态高冷,一眼也不再看向凝露。
他又不是傻子,通过这两件事,如何看不出来那凝露是在有意捉弄自己,故意想看自己的笑话?
他愤然想道: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些破烂规律,说得好听点,叫守规矩,说得难听,就是穷讲究!
他从来就不是个讲规矩的人。
“是。”
燕孤云突然摆出了主人的姿态,高高在上,倒一下子镇住了凝露。
她再也不敢造次,更不敢再有意捉弄对方,只觉得这个面带稚气、动不动就脸红的登徒子少年,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公子,请用膳。”凝露将菜肴挟在一只只的小碟里,摆在燕孤云的面前。
她服侍人的本事十分周到,细心地将鸡鸭鱼肉都剔净了骨,只余细肉,又将虾只剥好了皮,一只只排好了放在燕孤云面前,看起来赏心悦目。
燕孤云只是大咧咧地坐在椅中,连筷子也不拿。
他算是看明白了,如果自己不拿出点主子的样子,这个叫凝露的丫头准会欺到自己的头上来。
自己要想震得住她,就不能给她好脸色!
凝露布好了菜,见燕孤云动也不动,犹豫了一下,取过饭碗,用小匙舀了一小勺米饭,再在饭上细心铺上菜肴,伸长了手臂,送到燕孤云的嘴边,俏脸板得紧紧的,眼中露出戒备之色。
哼,这个小色狼,登徒子,看上去老实巴交,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这才装了没一会儿,就原形毕露,他想要自己喂他吃饭,定是想借机占自己的便宜,她绝不会让他得逞。
她紧张地盯着燕孤云的一举一动,只要他有一点不规矩的地方,她马上就逃,逃得远远的。
燕孤云年纪和她相仿,可是鉴貌辨色的本事,高她十倍。
她眼中的戒备之色,他一眼就看了出来。
这小丫头在防着自己,为什么?
她是怕自己打她、骂她,还是欺负她?
肯定是后者!
燕孤云心中暗笑,这丫头刚刚捉弄过自己,自己要是不捉弄回来,岂不是对不起她?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脸上却是不露声色,张开嘴,把她送到嘴边的一勺饭吃了。
饭里拌有肉汁,铺着鸡肉和青菜,吃在嘴里,又香又甜。
燕孤云再次怔了怔,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原来有钱人过的日子,居然这般美妙!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这种被人服侍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他张开眼睛,打量房中摆设,虽然只是一个简易的帐篷,里面铺陈得却是花团锦绣,一派富丽堂皇,房里一角还燃了一只香炉,香气袅袅。
他只瞧得眼花缭乱,这房里的大多数多东西,他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唉,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
有了银子,就该这样享受!
自己做杀手也赚了不少的银子,却全都堆在石床底下,当它们和石头一样,瞧也不多瞧上一眼,每日里还是啃馒头,饮山泉,穿的还是粗衣布衫,每日里想的只是练功。
还真是傻!
不过,那都是以前了,从今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他燕孤云就要过这种人上之人、被人服侍的日子。
凝露哪晓得自己的一口饭喂对方吃下,对方的脑海里会转过这许多念头。
只见他脸上神色变幻,似幽怨,又似欢喜,心中更是害怕,再往后退了一小步,胳膊伸得长长的,硬着头皮将第二勺饭送到燕孤云的嘴边。
她心中一个劲在埋怨含香,不该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和这小色狼单独相处,万一对方兽性大发,那该如何是好?
虽然燕孤云看上去只是一名身材瘦削、病骨支离的稚气少年,连坐在那儿似乎都没什么力气,可凝露心底里却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惧怕。
她本来只当对方是个瘦弱少年,腼腆无害,见他火辣辣的眼神一直盯在自己身上,看得她又羞又恼,所以才想着要捉弄捉弄他。
哪知道刚才这腼腆无害的乡下少年,突然之间端起了主人的架子,不怒自威,就像一柄出了鞘的宝剑,寒光凛凛,让她不寒而栗。
好可怕!
这少年的身上似乎潜藏着一股危险的杀气,让她胆颤心惊,再也不敢肆无忌惮的乱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