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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这次重回帝都的老七,似乎和以前……不同了。

五年的时光,昔日瘦骨嶙峋的少年长成了俊美无双的男子,虽然坐在轮椅上,那夺人的秀色仍然像太阳一样,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光华。

圣德帝看着老七,若有所悟,儿子已经长大成人,该给他找媳妇了。

只是哪一家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他这般出色的儿子呢?

圣德帝双眼蓦然一亮,数日后,正是百花盛会,全城闺秀云集,佳丽无数,到那日,一定会为儿子挑一个最合他心意的姑娘。

他向老七提及此事,儿子却神色淡然,既不说去,也不说不去,气得他直吹胡子。后来,老七似乎无意中提及用温泉之水催开大明湖满池荷花之法,倒是让圣德帝心中一动。

要知道,圣德帝这一生阅人无数,睿智通达,知人善用,从无错漏。

儿子一开口,他就猜到了几分。

他抚着胡子,瞅着一脸若无其事模样的老七,暗自好笑。儿子这是动了春心啦,否则,似他这般万事不盈于怀之人,怎会花这般心思,去琢磨这催开荷花之法,分明是想讨得美人的欢心!

也不知,儿子这意中之人,究竟会是哪家的姑娘……

圣德帝满以为自己猜中了儿子的心事,殊不知,到了百花宴的正日,老七竟然撂下一句,不去!

这如何使得!

圣德帝遣了小九儿妙霞去请,他知妙霞和老七最是交好,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老七体弱多病,小九刁钻古怪,兄妹俩凑在一起,相处得却极是和谐。小九刁蛮任性,连父皇和母后都拿她无可奈何,偏偏最听她七哥的话,不成想,小九儿也请不动老七。

无奈,圣德帝又派出了老三,果然,还是老三精明强干,硬是将老七掳到了这百花宴上。

对嘛,老七来了,这该到的人,就全都到场了,这好戏嘛,就要开锣了。

圣德帝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己的两子一女,心中得意,微微侧目,看了姚皇后一眼,点了点头。

姚皇后会意,知道这是皇帝让自己说开场白。

每年这日,这番话都由姚皇后来说,她早己说得惯了,当下举起茶杯,轻轻润了润喉。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驻在她脸上,见她一端起杯,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她开口。

姚皇后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放下茶杯,神情端庄高贵,缓缓开口道:“今日四月十五,乃花神娘娘的诞辰,宫里定下这个日子为百花之会,乃是寓意咱们东黎王朝的姑娘们,就像这园子里的百花一样,姿容华茂,荣曜芬芳。”

说到这里,她略略一顿,见众人神情恭谨,凝神聆听,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这园子中的奇花异草,诸位想必已经欣赏过了,只是今年又出一奇事,诸位可曾留意?这本该六月才开的荷花,今年竟然提前开放,这满湖的清荷,为今日这百花之会,又增一美景。”

她话音刚落,不出意料之外的,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湖面,这四月荷开,自是人人瞩目,听得姚皇后提及此事,大家就知道必有下文。

果然,只听姚皇后说道:“大家都够欣赏到这一美景,倒要多谢一个人,就是……楚王殿下,若非楚王殿下的奇思妙想,引温池之水入湖,大家又怎么闻香芬,赏清荷?所以,诸位一定不要忘了谢过楚王殿下的恩德。”

少年少女们齐齐站起,一起说道:“谢过楚王殿下。”

若水也不得不随着众人站起,嘴巴动了动,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她心中对这皇宫中里的繁文缛节真是烦到了极点,动不动就跪,动不动就谢,她突然很庆幸自己遇到了小七,若是让她嫁进皇宫,只怕早就被这些莫名其妙的规矩烦死了。

她的目光不由地向楚王看去,见他神情清冷,对众人瞧也不瞧,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心中不屑地哼了一声,暗道,神气个屁!

少女们先前在湖畔曾听得引路太监说过此事,此时再由姚皇后亲口说来,心中更曾爱慕之情,虽见楚王腿有残疾,仍是有一双双含情脉脉的目光,纷纷向楚王飘了过去。

少年们却不知此事,看着满湖盛开的荷花,交口称颂不己。

楚王对少年们的称颂之声恍若不闻,对少女们满含爱慕的目光更是不理,一双清亮如星的眸子只盯着手中粉彩猫蝶杯,倒像是那杯上的图样更吸引他一般。

圣德帝听得姚皇后说的那番话,不由连连点头,含笑看着楚王,心中很是得意。

不得不说,姚皇后对圣德帝的心理还是摸着了几分,她这招投其所好,用得其妙,果然听得圣德帝龙心大悦。

韦妃举杯饮了口香茶,长袖遮面,不被人注意地撇了撇唇,放下茶杯,盈盈笑道:“皇后娘娘,您也太偏心了,今儿这百花盛会,大伙儿可都知道是为了什么,您可不能光夸七殿下,就忘了三殿下啦,陛下,您说是不是?”

她秋波流转,在众人齐声称赞楚王之时,暗自留意君天翔的表情,见他面上和旁人一边,含笑看着楚王,目光中似乎也有赞美之意,她却留心到,恭王垂在身侧的右手,握得紧紧的。

挑拨离间!

姚皇后心头恚怒,面上却露出歉然笑容,道:“是啊,多亏韦妃提醒,本宫当真糊涂了,只夸了老七,却忘了老三。不过嘛,咱们三殿下的人品,不用本宫夸赞,大伙儿有目共睹,整个帝都,谁不称颂咱们三殿下人才出众,文武双全。”

说完,目光一斜,淡淡瞥了韦妃一眼。

韦妃自然是看出了姚皇后眼中的警告之意,却毫不在意,她转头看向圣德帝,笑道:“陛下,这话说得多了,口就干了,咱们还是喝着茶,欣赏一下今年姑娘们带来的表演吧。”

她这招含沙射影自是引得姚皇后不快,话说得口干,这不讽刺自己废话太多吗?

当着众人的面,姚皇后不便发怒,神色淡淡地道:“韦妃说得极是,本宫确实口渴了,今儿这百花之宴接下来的表演,就有劳韦妃多多费心。”

若水听着两人勾心斗角的说话,只觉得一个字:累!

这宫廷中的女人,活得真辛苦。

韦妃莞尔一笑:“既然皇后娘娘说得口干,那就由臣妾代为安排吧。”

姚皇后心下愈加恼怒,这韦妃素来和自己不睦,但在这般重要的场合,公然抢自己的风头,却还是头一遭。

她面上没有半点不悦之色,雍容大度地道:“韦妃肯为本宫分忧,辛苦你了。”

韦妃转头向圣德帝一笑,问道:“陛下,您说,今天的表演,由哪家的千金先开始呢?”

若水不由得对这位韦贵妃暗暗佩服,真是个心机灵巧的聪明人,抢了皇后娘娘的风头,却又轻轻一抛,将这皮球扔到了皇帝陛下的手中,让皇后发作不得。

圣德帝看了姚皇后一眼,拈须笑道:“往年都是由皇后安排顺序,今年么……”他略一沉吟。

他目光一扫,分别看了两人一眼,对二人的明争暗斗早就心中有数,开口道:“今年就破一次例,让朕来亲自决定如何?皇后,韦妃,你们意下如何?”

姚皇后和韦妃对视一眼,一齐起身,福身道:“臣妾谨遵陛下圣旨。”

“坐下,坐下,这又是什么旨意了。只不过是朕一时心血来潮,抢了你们俩个的差事罢了。”

听了圣德帝的话,姚皇后心里咯噔一下,韦妃却目光中微现得色。

皇帝这话表面上是不偏不倚,实则,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皇帝的心里向着哪位娘娘。

少女们脸上都现兴奋之色,一颗心紧张得怦怦直跳,每个人都期待皇帝陛下能第一个指到自己。

圣德帝的目光对着下方的少女们看了过去,每个少女都粉面微垂,脸颊带晕,一派端庄自持的模样。

他的目光在若水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转了回来,看住姚惜惜。

“姚爱卿家的千金,一年不见,不知你的琴技提高得如何?朕记得,去年你的一曲《梅花三弄》,颇有绕梁三日之妙啊。”

皇帝陛下居然第一个挑中的是她!

少女们的目光登时又羡又妒地看向姚惜惜。

姚惜惜兴奋的脸都红了,被皇帝陛下选中第一个表演,这是多大的殊荣!

她又是得意又是不屑地扫了少女们一眼,站起身,福身奏道:“启禀陛下,臣女这一年中苦练琴技,据教臣女琴技的师傅说,臣女的琴技已经青出于而胜于蓝,达到炉火纯青之境。”

听了这话,若水差点把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全喷了出去,好不容易才强自忍住。

这姚惜惜,还真够大言不惭的,她就不懂得“谦虚”二字怎么写吗?

少女们立时发出一阵吃吃地笑声,纷纷用手帕掩着脸来遮挡唇边露出的笑意。

“是么?那朕和在座的诸位,可都有耳福了。姚姑娘,你今日所奏,是何曲子啊?”圣德帝一脸平和地道,丝毫不以为忤。

姚皇后方才听姚惜惜说出了那般轻狂无知的言语,心头气恼之极,但见皇帝并无愠色,慢慢放下心来,知道皇帝这般说话,是给了自己极大的面子。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姚惜惜,这个丫头被自己宠得越发的不知天高地厚,她如此这般难成大器,早晚会坏了自己的大事。

“启禀陛下,臣女今日所奏之曲,名叫《间关花语》,此曲精妙无比,模拟春日花开,间关鸟语之声,正合今日百花盛开之景,传闻中,此曲奏到妙处,能嗅到淡淡花香,能引来百鸟和鸣。”姚惜惜下巴微昂,得意洋洋地道。

姚皇后脸色一僵,把头扭了开去,看都不想看姚惜惜一眼了。自己在她进宫之前,叮嘱她的言语,她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皇帝陛下只不过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恩宠,立马就让她原形毕露,露出张扬轻狂之态,自己好容易求得圣德帝松口,允了她和恭王殿下的亲事,如今看来,恐怕要成泡影。

若水简直要大笑出声了,从她第一次见姚惜惜时起,她就知道姚惜惜是个绣花枕头:草包!如今看来,她不仅是个草包,还是个蠢蛋!

她用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姚惜惜,今天的百花宴真没白来,这姚惜惜出乖露丑的戏码,看得她很是欢乐。

姚惜惜接过身后太监递过来的凤鸣琴,放在身前案上,对着众少女得意地一扫,目光正对上若水含笑的眼眸。

她一怔,登时大怒,那丑八怪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哪有半点羡慕,满满的全是嘲弄的笑意!

这个丑八怪,有什么资格嘲笑自己?

论琴技,她姚惜惜可以毫无愧色地说,这帝都,她姚惜惜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一个毁了容貌的丑八怪,居然敢瞧不起自己的琴技?

她想起去年百花宴上,自己和这丑八怪展示的都是琴技,明明是自己技高一筹,可这丑八怪仗着美貌,硬是从自己手中夺走了原来属于她姚惜惜的花魁之尊,还夺得了三殿下的心……

今年,她姚惜惜就要把去年丑八怪从她手里拿走的一切,全部夺回来!

想到此处,姚惜惜唇角一勾,对着若水轻蔑一笑,起身,对圣德帝施了一礼,开口说道:“启禀陛下,臣女一人独奏琴曲,显不出此曲的绝妙之处,所以,臣女斗胆请求陛下,允许柳丞相之女与臣女同奏此曲。”

她这话一出口,殿内参加过去年百花宴的人都是一呆,人人都记得清楚,去年这姚惜惜败于柳若水之手,就是输在琴技之上,今年她居然敢公然向柳若水挑战,莫不是果真像她所说,她的琴技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姚惜惜之所以敢胸有成竹地说这番话,自是有她的理由。一来,她相信自己的琴技绝不会输给任何人,二来,她早己打听清楚,这柳若水自从容貌被毁之后,再也没有抚过一次琴弦。

要知道抚琴之道,贵在坚持,若是一日不抚,手势便会变得生疏,故而她每日练琴,必在两个时辰之上,十根手指练得灵活无比。

若水睁着一双明亮无比的眼眸,看着姚惜惜,不得不说,这姚惜惜虽蠢,也有点小聪明,她这一番话,倒真是不大不小地将了若水一军。

她穿越来此,虽然拥有了若水原身的记忆,但原身若水会的那些技艺,她却半点不会。比如抚琴,刺绣,她皆是一窍不通!

圣德帝听了姚惜惜的话,“哦?”了一声,温和的目光看向若水:“柳姑娘,姚姑娘想要和你比试琴技,你可愿意啊?”

若水眨眨眼,看着圣德帝,见他神色甚是和蔼,显然自己只要说出一句“不愿意”,皇帝绝不会勉强自己。

只不过……

她目光闪动,自己可是来打小怪兽的,这姚惜惜不找上自己,自己还要找上她呢,不就是比试技艺吗?岂能难得了她!

若水抬起头来,见许多人的目光都向自己看了过来,有关切的,讽刺的,嘲弄的,看戏的,也有……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意思的。

她捉住那看不出意思的目光对视过去,不由得微微一惊,那个目光若有意若无意落在自己脸上的人,居然是一直目中无人,只盯着自己手中酒杯的楚王殿下!

楚王的视线和若水的一碰,在若水还没琢磨出他什么意思的时候,已经轻描淡写地移了开去,又开始盯住他手里那个粉彩杯看个没完。

真是个怪人!

若水心中嘀咕了一声,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他看着她的眼神,总让她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好生奇怪。

“怎么?丑……柳姑娘,你要是不敢和我比试,就大声地说一句,我输了!本姑娘也不会为难你,让你在陛下面前献丑了。”

姚惜惜见若水良久不语,以为她心虚胆怯,洋洋自得地说道。

若水看都不看她一眼,对着圣德帝展颜一笑,声音清脆,开口道:“陛下,这琴技吗?去年臣女已经和姚家大小姐比试过了,当时谁输谁赢,想必大家还记得清楚分明,今年再比琴技,未免过于无趣,臣女倒是想了一个有趣的比试法子,陛下可想听听?”

“哦?”圣德帝一捋胡须,眼中多了丝兴味,微笑道:“是什么有趣的法子,你且说来听听。”

姚惜惜皱着眉,纳闷地看着若水。

这丑八怪果然是怕了自己,不敢和自己比琴技,可没听说这丑八怪还擅长别的技艺啊?难不成是要跟自己比刺绣?

她顿时有点心虚。

只听得若水脆生生地说道:“臣女这个法子,也是受方才姚姑娘的启发,有感而想出来的,姚姑娘所奏的曲名,叫《间关花语》,姚姑娘也说,此曲奏到妙处,能闻到百花的芳香,能引来百鸟的和鸣,故而臣女想和姚姑娘比试一下,看看究竟是谁,能引得百花香,能引来百鸟鸣,陛下,您觉得这法子,可有趣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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