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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所引数字,学生并不知晓。不过先生自己也说得,这是黄册的数字――先生可知道这黄册的数字最做不得准?”黎遂球虽没当过官,对衙门里的事情亦非一无所知,“本朝自一条鞭法后,凡额办、派办、京库岁需与存留、供亿诸费,以及土贡方物,悉并为一条,皆计亩征银。是故赋役一准诸田,而人丁之消长,无甚关于会计之大数,造办黄册登载人口时或有人无丁,或有丁无人,有司不及问,亦不必问。
“先生说得好。”崔汉唐心想这黎大少肚子里的货色还真不少!“即如此,可见天下承平日久,生齿日繁,而官府黄册却不载――这百姓都到了哪里去了呢?”
这问题并不难回答,这些不在册的人口,要么是官府“漏编”了,要么就是投充在缙绅豪强之下――黎遂球家的门下,这样的人口就不少,无地开铺子的商人算是他家的“伙计”,带地的便算是“佃户”。自家门下这样荫庇下的人口黎遂球自己也不知道,不过这是家里的一个重要财源。
“……想必美周先生自己也知道,不论是‘漏编’的还是‘荫庇’的,这些百姓的税赋,都是落不到朝廷口袋里的――至少是大部分。”
这个道理黎遂球当日明白,自家之所以有很多人来“投献”,无非是图自己的“举人”功名,能减税免粮。
“美周先生是举人,自然知道举人免粮不过六石而已,”崔汉唐柔声道,“如今到底免了多少,大概也只有贵管家知道了。”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些消失的人口,大多投充了豪绅大户的门下,以此来逃避赋税。双方都获利,唯独朝廷受了损失。
这话黎遂球无可驳斥――这是事实。虽然早就知道这里的积弊,但是普天之下皆是如此,他亦不能免俗,况且作为一个世家的家主,不可能也不愿意去自断羽翼,斩断这笔丰厚的收入。
纵然满腹经纶,除非愿意指鹿为马,否则还真没法强辩。
“道长说得是,”黎遂球道,“不过这是积弊,与这天灾人祸又有何关系?”